伊藤润二的世界（2）：长梦

hopeyearn

一

说起做梦，几千年前，庄子在《齐物论》里就说，“知周之梦为胡蝶与？胡蝶之梦为周与？”，就是说，我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，很愉快地飞啊飞啊，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庄周，那么，到底是我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，还是蝴蝶梦见变成了庄周呢？这样的思考，已经隐约触及到人生的意义的层面了。是啊，如果人生只不过是蝴蝶的一场梦，那么我们的奋斗，我们的追求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我们看到的花鸟草木，日月星辰，会不会只是一只小虫梦中的幻觉呢？宇宙的永恒，难道只是梦幻的一瞬间？

梦和永恒，这两个看起来互相矛盾的概念，在几千年前便被我们的先贤联系起来了，然而几千年来，中国的思想家对梦和永恒的反思并不多，我想，大概都是因为孔子的“不语怪力乱神”“未知生，焉知死”等等的思想束缚了他们的想象力吧。倒是在国外，不时便有一些文学作品，通过对梦寐的描写来发掘人类灵魂深处的共性。而最近，我还看到了这样的漫画，那便是日本恐怖漫画作家伊藤润二的作品，《长梦》。

这个短篇描述了一个精神病院里收容的一个对梦有幻觉的人的故事。病人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梦，他在梦中的时间有时会持续一天或者两天甚至更长，但实际上他只是很平常地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然后第二天醒来而已。而让他觉得恐慌的是，他的梦似乎越来越长了，从一天两天，变成一周两周，再到一年两年，他的梦在不断地变长。如果这些都是甜梦，那也罢了，可是那都是些什么梦啊――他对医生说，前几晚，他梦见自己在找厕所，一找便找了6，7年（估计他做梦的时候内急吧），前晚是梦见自己躲在热带丛林里躲避追兵，整整八年都是独自一人在热带丛林里徘徊，而昨晚的梦则变成了准备高考的学生，通宵达旦地学习了九年之多（这点我们应该深有体会）。这些自然不是什么恶梦，但谁也不愿意孤独地在一个地方重重复复地做着一件事情达八，九年之多，用病人的话来说，你不能想象那是多么孤独，多么无聊，多么无耻。他恳求医生救他，因为他的梦还在变长――而且，也许会做出一个永恒的梦来。医生开始觉得很荒谬，但他还是为他做了测试。他让他睡觉，并且用仪器监测他的脉搏心跳生物电之类的变化，在熟睡时，忽然在一刹那，病人全身发生了一阵痉挛，同时所有仪器的数据也出现大幅波动。医生马上叫醒他，问他刚才是否做梦了，病人想了很久，才记起自己是在医院里――他刚才做了一个十年那么长的梦。

医生觉得背脊发凉，因为他知道病人说的是真的。此后每晚他仍然在监测着病人的变化，仪器的数据变化幅度越来越大，病人的梦境也越来越长。病人一觉醒来，竟然可以开始说出另一种语言了，然后，渐渐地，病人开始分不清梦和现实――他的梦已经超过一百年两百年了，这也就意味着，他醒来时，只在现实中过一两天，然而睡着后，却在梦中过了一两百年，那么现实对于他来说，又和梦境有什么分别呢？然而医生很清楚地知道，他的那所谓一两百年的感觉，其实只是产生在一瞬间：在他全身痉挛的那一瞬间，他就经历了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了。那么，如此延续下去，他会梦到永恒吗？终于，有一天晚上，病人的身体产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剧烈的痉挛，然后，他的身体就化成了碎片。在那个夜里，他终于梦到了永恒。

人类的生命，只有几十年，相比起其他动物植物，这个时间是很短暂的。然而地球上一切生物，和宇宙中的恒星比起来，和那些动辄寿命以亿年来计算的天体相比，它们也不过是一群蜉蝣。可是，即便是我们的银河系，甚至这个宇宙，都有最后消亡的一天。没有人知道永恒是什么，但我相信，那个病人知道，他在那个晚上，真的梦到了永恒。在现实世界看来，他的永恒，仍然只有一阵痉挛的时间，但那一瞬间，就是他的永恒――在那一瞬间之后，他便再也没有醒过来了。

故事到这里，已经有很多东西值得思考，对人生的探索，对永恒的追求，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，你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个漫画家画的一个短篇故事而已。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。医生拿了长梦病人变成的碎片，让另一个病人服食了――这个病人是对死亡有反常的恐惧，几乎天天都觉得自己会死。吃了这些碎片后，这个病人开始安静下来了，因为她开始了长梦，在越来越长的梦境中，她开始混淆了现实和梦境，从而感到了和平和安逸。这个医生相信，人类对于永恒的追求，就在这长梦里，在这无限的梦境里，所有人都将克服对死亡的恐惧，并且获得永生。伊藤润二的漫画从来都不是在感观上让人觉得恐怖，而是在意识的深处让你觉得毛骨悚然。

“你这简直是对生命的亵渎！”这是医生的同僚对他的评价。通过给病人服用一种“毒药”而让他们产生永生的感觉，这个想法确实很疯狂，然而自古以来人们对死亡的恐惧，对生存对永生的执着的渴望和追求，这难道就不荒谬吗？人生如梦幻，如露亦如电，要在电光火石的生命中寻找永恒，这是多么矛盾的念头啊。然而瞬间，梦幻，永恒，死亡，这些充满了矛盾的词，在伊藤的《长梦》里被联系在了一起，我们一直执着追求的目标，和我们一直竭力回避的东西，焉知道不是同一件事情？

如果永恒真的在梦中，我们还需要醒来吗？梦中的永恒，真的是我们的追求吗？

sidouxx

A long dream, and a long section :)

azazazaz1234

這一部是伊藤潤二的作品里我印象最深的之一
超好看的
可是後來拍了電影反而失掉了那種韻味……

hopeyearn

azazazaz1234 发表于 2011-10-31 23:25
這一部是伊藤潤二的作品里我印象最深的之一
超好看的
可是後來拍了電影反而失掉了那種韻味……

嗯，同感

我看过《漩涡》的电影的截图，只是截图而已，也只看了两张图，马上就觉得反感了

他的漫画，要拍成电影，难度太高了

hopeyearn

azazazaz1234 发表于 2011-10-31 23:25
這一部是伊藤潤二的作品里我印象最深的之一
超好看的
可是後來拍了電影反而失掉了那種韻味……

嗯，同感

我看过《漩涡》的电影的截图，只是截图而已，也只看了两张图，马上就觉得反感了

他的漫画，要拍成电影，难度太高了

rachmaninov

在那一瞬间之后，他便再也没有醒过来了    这让我想起《似曾相识》（时光倒流70年）的结尾。也是这样，男主人公在昏迷中终于回到了失去的爱人身边，但显然他在现实中已经死去。看到这样的结局我一点也不觉得悲哀，反而为男主角感到欣慰。生死之间很难说那种更幸运，因为不可逆转，所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。

hopeyearn

时光倒流70年

我还没有看过啊，几年前曾十分想看的，当时没找到文件，后来就忘了。。。

rachmaninov

hopeyearn 发表于 2011-10-31 23:44
时光倒流70年

我还没有看过啊，几年前曾十分想看的，当时没找到文件，后来就忘了。。。

我有，明天找找。女主角西摩尔剧中真美啊

hopeyearn

rachmaninov 发表于 2011-10-31 23:51
我有，明天找找。女主角西摩尔剧中真美啊

我当时在学校的论坛看过介绍，就特别想看